优美尸骸 | 超现实主义艺术家的小游戏

在没有手机的年代，艺术家都玩些什么呢？

虽然20世纪初的巴黎没有抖音、微博和朋友圈，也不能玩王者和吃鸡，但有一种类似桌游的小游戏——「优美尸骸」。

优美尸骸的英文为Exquisite corpse（又名exquisite cadaver），出自法语cadavre exquis。这个词没有统一的译法，有的地方译作「精致尸体」，但我还是觉得优美尸骸比较优美，就暂且这么叫啦。

文艺青年们聚在一起玩优美尸骸，玩出了感情，还玩出了灵感，达利和当时还是别人太太的加拉玩到了一起，安德烈·布勒东（André Breton）玩出了超现实主义。

左：安德烈·布勒东，1924

右：优美尸骸版安德烈·布勒东，Steve Wolfe, Ashley Bickerton, Jan Hashey，1993

“优美的尸体应喝新酒”

优美尸骸与一种叫“后果”（consequence）的老式客厅游戏类似。该游戏非常简单，只需要一支笔、一张纸和三个以上的人，玩家根据规则依次在纸上写一个词（例如依次写下形容词、名词、副词、动词），写完后把纸折叠盖住文字，然后传给下一位玩家继续写。由于不知道上一位玩家写下的文字，最后得出的句子往往前言不搭后语，人多的话还能写出荒诞派小故事。

优美尸骸这个名字便源于超现实主义者们首次玩这个游戏时产生的句子：

Le cadavre exquis boira le vin nouveau。

（优美的尸体应喝新酒）

根据安德烈·布勒东的记录，优美尸骸大约发明于1925年，句子产生的地点是在是在54 rue du Château，蒙帕纳斯的老房子中（现已不存在）。而根据法国诗人皮埃尔·勒韦迪（Pierre Reverdy）的记载，优美尸骸早在1918年便产生。

Pierre Reverdy, André Breton, Françis Ponge

画图游戏

艺术家们不满足于文字，逐渐把“后果”游戏拓展为画图游戏。规则和从前一样，只不过每位玩家不是写词而是画画，每位玩家画完后把纸折起来，只露出自己画的一小部分，再传给下一位玩家接着画。

有时会规定第一个玩家画头，第二个玩家画上半身，第三个玩家画下半身，画完后在纸上写上一个人名×××，最后把纸展开，所有人围观画出的怪物哈哈哈哈哈，一起吐槽×××怎么这么沙雕。

也许是受超现实主义朋友的影响，远在墨西哥的传奇女画家弗里达·卡罗（Frida Kahlo）也爱上了优美尸骸，下面这两幅图就是她与丈夫迭戈·里维拉（Diego Rivera）和朋友共同完成的优美尸骸，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纸上的折痕和“Diego Rivera”的签名。左边似乎是男性化的弗里达，而右边是女性化的里维拉，两人滑稽的姿态让人忍俊不禁。

"Two 'exquisite corpses,'" c. 1933.

Drawn by Frida Kahlo in collaboration with Lucienne Bloch and Diego Rivera.

超现实主义的创始人安德烈·布勒东十分欣赏弗里达，想要把她纳入超现实主义团体，在30年代曾在美国与弗里达会面。然而弗里达却认为自己并不属于超现实主义，因为自己画的都是现实而非梦境。

弗里达·卡罗与安德烈·布勒东

法国20世纪初的许多艺术家们都热衷于这项游戏，除了上文提到的安德烈·布勒东，还有马塞尔·杜尚（Marcel Duchamp）、伊夫·唐吉（Yves Tanguy）、胡安·米罗（Joan Miró）、曼·雷（Man Ray）、马克斯·莫里斯（Max Morise）等等。

Man Ray (Emmanuel Radnitzky), Joan Miró, Yves Tanguy, and Max Morise, Exquisite Corpse, 1928.

Man Ray (Emmanuel Radnitzky), André Breton, Yves Tanguy, and Max Morise, Exquisite Corpse, 1928.

左：André Masson, Max Ernst, Max Morise, Exquisite Corpse, 1927.

中：Max Morise, Man Ray, Yves Tanguy, Joan Miró, Exquisite Corpse, 1927.

右：Yves Tanguy, Joan Miró, Max Morise, Man Ray, Exquisite Corpse, 1927.

优美尸骸的玩家也不乏作家和诗人，好比曾在1930年迁居巴黎的美国作家亨利·米勒（Henry Miller）就经常在咖啡馆里玩游戏消磨时光，此外还有写下《天堂的孩子们》的诗人兼剧作家贾克·普维（Jacques Prévert），Paul Nusch 和他的妻子Éluard Nusch，诗人Benjamin Péret、Pierre Reverdy、Tristan Tzara、Georges Hugnet、René Char等等。

Left: André Breton, Paul Éluard, Tristan Tzara, and Benjamin Péret (1932). Right: Paul Éluard, André Breton, and Robert Desnos.

André Breton, Nusch Eluard, Valentine Hugo, Paul Eluard，Exquisite Corpse，1930

Cadavre exquis 1931, Eluard Paul (dit), Grindel Eugène (1895-1952), Hugo Valentine (dite), Gross Valentine (1887-1968) Nusch Eluard (1906-1946)

优美尸骸与超现实主义

1924年，安德烈·布勒东在巴黎发表了《超现实主义宣言》，使超现实主义作为一种思潮得以确立。在宣言中他给超现实主义下了定义：

超现实主义，名词。纯粹的精神自动主义，企图运用这种自动主义，以口头或文字或其他任何方式去表达真正的思想过程。它是思想的笔录，不受理性的任何控制，不依赖于任何美学或道德的偏见

《超现实主义宣言》

超现实主义直接地源于达达主义，盛行于1920年至1930年间。其理论布景为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说和帕格森的直觉主义，强调直觉和潜意识。超现实主义者认为理性思维、经验主义、惯性思维等“前意识”禁锢了最有创意的想法，只有当人做梦时，“前意识”的干扰才会减弱，稀奇古怪的梦境展现出人的本能和欲望。

很多人看不懂超现实主义绘画，觉得毫无逻辑可言，怎么就能如此天马行空呢？看了优美尸骸后，是不是发现两者有点相似呢？

Salvador Dali，The Temptation of St. Anthony，89.7 x 119.5 cm，1946

Royal Museums of Fine Arts of Belgium, Brussels, Belgium

Joan Miro，Catalan Peasant Head，1924 - 1925

超现实主义艺术家之所以能挣脱“前意识”，正是得益于平时优美尸骸玩得多。由于优美尸骸的参与者不能看到上一位玩家完整的图画，所以大家尽情发挥想象力，每个人的画都反映了自己的潜意识，这和超现实主义的理论不谋而合。超现实主义艺术家们通过玩优美尸骸来锻炼“纯粹的精神自动”，无论是超现实主义画家、诗人、作家还是音乐家，都要剔除逻辑思维，将脑海里自动涌现出来的东西快速记录下来。

优美尸骸在当代

当超现实主义团体解散后，优美尸骸逐渐被遗忘，到了今天更是鲜为人知，然而还是有一些当代艺术家从优美尸骸中汲取灵感。这么一个简单的小游戏，不仅可以促进朋友间的关系，还可以锻炼想象力，假期抽空玩起来吧٩(๑>◡

EXQUISITE CORPSE by Mathieu Lang

来自瑞典的设计师 Mathieu Lang曾在爱马仕以“玩”为主题的 Prix Emile Hermès 角逐中获胜。他设计的这面像挂钟一样的圆盘可以玩图画接龙，外面一层彩圆盘有一个缺口，也将下面垫上的白纸分成了六的部分，它需要 6 个人在不同的空白处画出很有故事性的图案，画的过程中，每个人都无法看到其他人的图画，最后打开后就形成一个有趣的连环故事。